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自與老詹分手，楊摩西開始在延津縣城四處打零工。他也想過重去開封，但現(xiàn)在去開封，和當初想去開封又不同：沒經(jīng)過老蔣的染坊和老魯?shù)闹駱I(yè)社，楊摩西還有膽量去外地；經(jīng)過這些波折，對去外地的前景，心里更加打鼓，只好先在延津縣城待著，看將來有無別的機會。一開始在延津貨?？复蟀ゅX倒一把一結(jié)；但扛了半個月，貨棧老斷貨源，養(yǎng)不住人，便離開了貨棧，開始重操染坊的舊業(yè)，沿街給各個店鋪挑水。有人家讓他挑水，他就飽一頓；沒人家讓他挑水，他就饑一頓。夜里仍睡到貨棧的貨棚里。與前些日子相比，除了有時肚子挨餓，身子倒自由了；夜里不用再聽經(jīng)，也能睡個安穩(wěn)覺。睡安穩(wěn)之后，夜里倒是睡不著了。貨棧對面有段家一個醬鋪，有時楊摩西半夜爬起來，看對面醬鋪門前掛的燈籠。燈籠上寫著兩個字，一個是“段”字，一個是“醬”字；風(fēng)一刮，這“段”字和“醬”字，便在風(fēng)中飄。本來不跟老詹和主了，楊摩西可以把名字再改回來，重叫楊百順；但楊摩西一個挑水的，名字到底叫啥，無人認真，別人不認真，光自己認真有啥用？當初老詹給他改名時還有些鄭重，現(xiàn)在想把名字改回去，就鄭重不起來了；延津縣城的人只知道他叫楊摩西，“摩西，給挑缸水！”他也沒法挨個解釋，自己不叫楊摩西了，本名叫個楊百順。又想起《圣經(jīng)》里說的，摩西當年領(lǐng)著以色列人走出了埃及，沒想到事到如今，卻淪落到延津挑水，楊摩西倒“撲哧”笑了。這樣饑一頓飽一頓，轉(zhuǎn)眼就到了年底。